Why Nostr? What is Njump?
2024-03-19 09:09:28

一阳荡群阴 on Nostr: ...

明祖的军事体制以府兵为蓝本,企图永远维持唐初的廉价战斗力。然而府兵不是设计的结果,而是鲜卑、杂胡阑入部落散沙化的中间阶段。制度设计可以不顾“法的精神”和文明季候,武断地将互不协调的部分剪切黏合,本身就是“史后之人”丧失历史理解力的证明。朱元璋的宪制设计充满了这样的喀麦拉 [229] ,甚至企图一面强化亲藩封建,一面细化行省吏治,招致了众多不必要的混乱和牺牲。最后,吏治国家的精神战胜了所有的不协调成分。府兵和亲藩都沦为宪制的赘疣和阑尾,朝廷回到雇佣兵的轨道。明代的雇佣兵比宋元更加廉价而软弱,动员体制完全瓦解,战略弹性损失殆尽。这是他们驱逐聚敛之臣的必要代价,使明廷的灭亡比宋室更加迅速而血腥。

成祖能够动员大宁和辽北的部落武装,推迟了军事集团的衰落。洪熙、宣德以后,皇室只能依靠太监的辅弼。正德宪法危机开始脱离社会轨迹,斗争双方都对卷土重来的流寇世界置若罔闻。嘉靖宪法危机围绕礼法和继承权展开,仅仅具备投机和反投机的小团体意义。万历宪法危机不是王安石变法的翻版,只具强化洪武财政纪律和行政考核的意义。由于洪武宪法没有给财政压力留下回旋余地,强化纪律根本解决不了财政问题。张居正鼓吹“祖宗家法”,只是一个争取政治正确的旗号。只有例外的聚敛才能保证太仓积银的计划完成,来源只能是洪武政体忽视的利源。从张居正本人施加的实际压力看,他其实是指望勒索吴绅的经营性收益,冒充追补拖欠的田赋。这种掩耳盗铃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自然需要招徕小人或投机分子,触发了东林党人的反动和张居正本人的身败名裂。东林党和吴绅关系密切,以预防第二个张居正为辞,滥用舆论监督的特权,激起了上游和北方士大夫的反击。明廷在愈演愈烈的党派斗争中步入天启、崇祯两朝。最后,只有满洲人才能隔离和保全你死我活的双方。顺、康两朝要求明臣将过去的仇恨留在前朝,在新君的麾下咸与维新,成效并不显著。许多所谓的文字狱其实源于辽东汉军和十八省生员、鲁绅和吴绅的相互陷害,斗争各方都想借满洲君臣之刀杀人。康熙帝坚持他的族人并不是迫害的主动者,自有其道理。

终明之世,尽管有强制移民的充实和轻徭薄赋的保护,或者不如说,正因为有强制移民的破坏和吏治国家的隔离,北方的社会生态仍然每况愈下。英宗以后,黄河、运河地区就已经恢复了金末、元末群盗如麻的状况。明朝中叶整理水道的成功,对朝廷和百官是意味着福音,对百姓则意味着更大的灾难和更重的负担。十三世纪的北方沦为人为的蛮荒,正如汉魏六朝的江南存在自然的蛮荒。大运河发挥了类似豫章─浔阳贡道的效应,在沿岸港口制造了“刚果殖民贸易站”的繁荣。临清、通州宛如小江南,百里之外就是梁山的世界。京师的职能就是汲取江南的财富,维持朝廷百官和九边将士的开支。长江以北、运河以外、长城以南,朝廷视同化外。只要叛乱规模达不到威胁边防和贡道的地步,就等于没有发生。等到叛乱越过阈值,镇压和挣扎都已经没有用了。

两浙和江西的经济文化在本朝中叶越过其历史抛物线最高点,湖南和两广尚在这条曲线的上升段。闽越粤在号称倭寇的海盗贸易战争中,丧失了融入体制的最后机会,将种子撒向南洋,为古老的华夏保存了另一次别开生面的机会。母体的作用就是释放种子、保护种子,以己身为肥料。爱自己超过传统的母体一定会死,诅咒不是为种子牺牲,而是吞噬儿女后死于异类的未来。晚期东亚帝国或近世(伪)华夏就是这样的怪物,通过大一统主义的吏治国家,一口一口吃掉了本应遍及更大世界的种子,然后孑然一身等待绝望的暮年。此前、此刻和此后,古典华夏、希腊、希伯来和英格兰却把种子撒向世界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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