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民李先生的跨年演唱会

本贴意在展示摇滚歌手李志自 2009 至 2018 年间开展的跨年演唱会的概况，并为可用的观赏/收听资源做一些说明和考证。

从 2009 年开始，李志每一年都在公历的跨年夜里，在南京的演出场所举办演唱会，一直持续到 2018 年。开办演唱会并不特殊，特殊的是李志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持续参与，因而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实践，使我们能够窥见李志作为一名摇滚歌手的音乐追求和社会参与追求。直白地说，这些演唱会因此不仅仅具有音乐上的意义，也能让我们了解歌手本人的性格。

可得的观赏/收听资源

笔者找到了两个 YouTube/YouTube Music 的播放列表，汇总了这些跨年演唱会的视频/演唱会专辑资源。演唱会的名称、顺序以及可用的资源在下表中概述。

视频列表：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ecFQQusImoRmfU5NqElPFk3fsdk-Fd9I
演唱会专辑列表：https://www.youtube.com/playlist?list=PLecFQQusImoTMuWjHWUW-p0CsEeCVJZmg

| 年度 | 名称 | 观赏资源 | 收听资源 | | --------- | ------------ | -------- | -------- | | 2009-2010 | 我爱南京 | 有 | | | 2010-2011 | 我们也爱南京 | 有 | | | 2011-2012 | Imagine | 有 | | | 2012-2013 | 108 个关键词 | 有 | 有 | | 2013-2014 | 勾三搭四 | | 有 | | 2014-2015 | i/O | 有 | 有 | | 2015-2016 | 动静 | | 有 | | 2016-2017 | 家 | 有 | 有《李志、电声与管弦乐》 | | 2017-2018 | 相信未来 | 有 | 有《李志、电声与管弦乐 II》《爵士乐与不插电新编 12 首》 | | 2018-2019 | 洗心革面 | 有 | 特殊 |

关于演唱会的录像，需要说的还有：

《我爱南京》、《我们也爱南京》、《Imagnie》、《108 个关键词》四场演唱会都专门发行了 DVD，因此都有完整的录像可看。其中一些录像还包括了客场嘉宾的部分。
《勾三搭四》没有留下录像资料。唯一一段公开的录像资料包含了开场之前的一些花絮（其中的内容是李志在乐队队长、鼓手余赣宁面前自述自己打了不计其数的电话来让演唱会能够正常举办）以及演唱会的开场曲目《和你在一起》。在上述列表中可以找到。
《i/O》由于有乐视 LeTV 的参与，可以说是留下了最完整的视频纪录。可找到的视频资源除了演唱会的完整记录，还有开场前排练、布场的一些花絮；但演唱会正片不包含嘉宾朴树的部分。
- 《i/O》录像也是我们能找到李志有最多个人表达的现场录像。其中一段是他说看到自己的表弟在乐视上看自己的演唱会，因此借转播的机会，允许表弟向亲戚们公开自己在从事音乐。另一段是自述自己重视几个价值观 —— 勤奋、诚实、认真。这确实是李志长期坚持的信念，也正是这些信念，使得李志在大众娱乐的行业和时代中显得特立独行；同样是这些信念，使得这连续这么多年的演唱会有被归集的需要 —— 每一年的跨年演唱会，都在尝试推陈出行、尝试突破，我们感觉到的是，作者（歌手）本人始终在以比观众更严格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 从花絮录像中，可以看到李志在自己的团队中的角色以及工作。李志没有签约唱片公司，实际上是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来处理许多工作，因此管理中的大大小小事情都要他自己处理。互联网上有人总结过，从李志团队的运行模式来看，李志不仅是个歌手，还是个企业家；此言应该不虚。这段花絮中还有一个插曲，视频的拍摄者问李志，对于歌星的收入比科学家要高怎么看。李志说，其实音乐家可以说也是科学家，是人文/社会科学家（与自然科学家相对），一首好歌的价值跟一个自然科学发现是同样有价值的。漂亮的回答。
- 还有一个跟这场演唱会相关的插曲是，在音响团队布好设备之后，它们发现有一块位置没有低音（因为音波相互抵消）。没有低音就没法听，但要想解决这个低音，会在别的地方引起声音的叠加（也没法听）。最终李志的办法是损失一些票，将这个位置的歌迷安排到别的地方。见虎嗅网站的报道。从花絮录像中也可以看到李志在场地中听声音并跟工作人员讨论的情景。
《动静》也没有留下录像资料。只能找到一些观众自己录制的资料。
《家》、《相信未来》所留下的视频记录都是按歌曲剪辑好的，每一首歌都有完整的开头的结尾字幕。也就是说，更大的可能是，没有选入专辑的曲目，就不公开视频资料。
- 相信未来也留下了花絮资料，但我没有看过。
《洗心革面》的视频资料似乎也来自观众，是完整的记录。但这本身是一场邀请制的艺术空间内部表演。也即录像可能来自李志团队（或者某个熟人）。但是因为其内部性质，其演出压力和现场情绪都跟前述几场演唱会是不同的。我自己就没有听完这一场，因为演出太过松散。但是，这场演唱会中也有一些曲目被收入了李志在日本发行的精选专辑中，作为曲目的演唱会版本，也即其价值也得到了本人的认可。

关于演唱会专辑：

首先要说明的是，演唱会专辑基本上不是对演唱会的完整呈现（一定意义上，是李志对演出的音乐质量的评价）。比如《i/O》，现场演出了两个半小时，但最终收入演唱会专辑的只有 8 首歌，这是大大压缩的结果。根据李志的性格，可以猜测的是，只有让他自己觉得满意的曲目呈现才会被收入演唱会专辑中。因此，如果想了解李志在音乐上的标准，演唱会专辑是更值得研究的资料。但从考证的角度出发，录像是更好的资料，更完整也更公允。
其次，不同来源所获得的演唱会专辑，也可能有内容上的出入。比如《勾三搭四》，我曾在搜索得到的下载资源中获得 2CD 共计 20 首歌的版本，但 YouTube Music 上的专辑只有 15 首歌（李志自己所编辑的 YouTube 播放列表也只有这 15 首歌）。所以，在线收听是一种可以保证收听顺序的好办法，都也许不是完整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下载资源（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如果有录像，就直接看录像）。
从音源质量上来说，专辑的音源质量都很高，甚至在某些演出中显著高于现在可得的录像的质量（可能是因为这些录像在传播过程中被压缩过）。

关于编年

跨年演唱会，到底应该说成是哪一年的演唱会？

我自己的个人习惯是，按新年的年份来称呼。比如说，我会把《勾三搭四》称为 “2014 年跨年演唱会”。但是，演唱会专辑基本上都按旧年的年份来称呼，所以《勾三搭四》是 “2013 年跨年演唱会”。

避免这种误会的办法，是直接记忆这些演唱会的名字，也不多，也很好记，《勾三搭四》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演出的时间，然后是《i/O》、《动静》……

值得一提的是，李志后来在日本发行的精选专辑 —— 形式是每一套专辑 2 CD，其中 CD 1 是歌曲的录音室版本，CD2 是演唱会版本 —— 中，又采取了按新年的年份来标记的办法，所以其中的 “2018 演唱会” 指的是《相信未来》（而不是《洗心革面》），跟我的习惯一样。

演出应该坐着还是站着？

一个很有趣的话题是，演出都是坐着看的吗？有没有什么演出一般是站着看的？

实际上，在摇滚乐的发源地，基本上摇滚乐的演出都是站着看的（跟现在大家熟知的音乐节演出一样）。但是，在大陆，出于表面上的消防和安保（实际上不可知的）理由，演出长期不被允许人们站着观看 —— 你必须坐下来。

从演唱会的录像中可以看到，大部分的情况下，观众是坐着看的，但也有少数场次，台前的观众是不设座位的 —— 站着看。这其实是演唱会的举办者努力的成果，而不是一种随时可用的选择。

这是我重视李志的跨年演唱会的另一个理由：它始终是一种带有社会参与的行动。像这种站着/坐着的安排，一个以娱乐大众为第一位的歌手不会把这当作一回事，流行音乐歌手的演唱会也鲜少会有站场的安排，在绝大部分情况下，设立座位不会影响你的营收（甚至对你的收入有好处），即使会，跟行政管理部门多打交道可能也得不偿失 —— 所以接受这种管理是最好的策略。但李志不是，他一直在尝试让人们站着听演出。《我爱南京》演唱会中，客座嘉宾老狼号召大家接下来的时间都站着看演出；《i/O》中，李志感慨好不容易才找到让人们可以站着的场子。这无关商业，关乎是的摇滚乐的习惯和人们的自由 —— 我们为什么不能站着看演出？

此外，李志坚持在南京做跨年演出（包括后来启动了 “三三四” 计划），也有这种目的：越是小的城市，现场音乐越是稀缺，人们参与现场音乐的机会也越少，他希望他能把这种机会留在南京（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个 “大城市”，但跟 “北上广深” 相比，依然是个较小的城市），也希望能让别的小地方也有这种机会。

音乐追求

李志在不止一个场合表达过，自己非常看不惯一些乐队的懒惰，这种懒惰的表现是，演出了几年十几年，依然在演相同的曲目，而且连编曲都不换。也就是永远躺在过去的作品上，永远不改变也永远不进步。他自己当然是想摆脱这种陋习的，所以你会看到，他的跨年演唱会中也有高频出现的曲目，但几乎每一年都会更换编曲，变成新的呈现。当然，并不排除因为音乐本身的底色，这些呈现有相似性的情况，但从演唱会的最终结果来看，已经接近了 “年年都有新歌听” 的状态。

从《我爱南京》开始，可以看到的是，几乎每一年，都有大量的歌曲改变节奏、改变风格，甚至尝试跟录音室版本（和过去版本）大相径庭的东西。乐器的数量几乎是越来越多的，音乐风格也在不断推陈出新。

这里举两个例子：

《忽然》收入录音室专辑的有两个版本，一是《108 个关键词》版本，二是《动静》版本。前者很轻、节奏更快，中间一段吉他独奏如夜深私语；而后者更重，更深沉，情绪也有更多变化。我更喜欢后者。但我一个朋友提起说自己喜欢更早的一个更轻的版本（“深夜禁曲”），我才专门听了前者，然后发现两者是如此不同。
《和你在一起》收入专辑的也有两个版本，一是《勾三搭四》版本，二是《动静》版本。前者是演唱会的开场曲，热情澎湃，是大胆告白和占有；后者则更深沉，更像是跟自己对话，更多忧虑，鼓点仿佛在数自己的心跳。

还有一个例子是《热河》。作为李志最受人喜爱的歌曲之一，几乎每一场演唱会都有一版新的《热河》。何必呢？何必要在一首大家已经非常熟悉的歌上频频尝试，甚至采用听者会觉得突兀的风格？但李志就是不放过自己。

个人偏爱

如果你问我，在这么多场演出中，我最喜欢哪个、最不喜欢哪个，我会觉得非常难回答。难以回答的原因在于，因为李志对自己的高要求，没有一场演出是可以被另一场完全替代的，每一场都做出了独特的东西。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直接把演唱会视频当成背景音乐，一场一场往下听，完全不觉得重复和厌倦。

在撰文的这一刻，我在音乐上偏爱的是 2016 年的《动静》，但这一场，没有留下录像资料，而且专辑只收录了 8 首歌，显然不是演唱会的全貌。这一场的特殊之处在于，加入了大量的电子乐。在此前的演唱会中，从没有电子乐比重这么大的（甚至几乎没什么电子乐），而在此后，李志走向了管弦乐、爵士乐和不插电。它体现了李志音乐的实验性 —— 总在尝试新的东西。从专辑的效果来看，电子乐显然也是一条能继续走下去的路，让我产生很多期待，但它没有被继续尝试下去。

而我个人不是那么喜欢的则是 2017 年的《家》（专辑《李志、电声与管弦乐》），感觉完成度不是那么高。但这同样也是实验性的体现 —— 尝试自己尚没有十足把握、没有完全消化的东西。此外，这场演唱会还出现了一首令人印象极为深刻的作品《回答》，在李志自己的歌之后接上诗朗诵，北岛的《回答》，歌词中的意象立即被放大，同时攻击你的所有感官和你的心脏。歌与诗如此契合，也可以说，这首这么好的诗，历经数十年，终于等来了契合的歌。